很老很老的照片 照片中的人 大部份都不在了
還看得出爸爸的英姿嗎
爸爸生於民國二十年
跟隨軍隊來台 直到退役
退役時 爸爸才三十多歲
原本可以跟別人一樣領終生俸
但爸爸想創業 於是一次將俸祿領完
民國五十初年 紡織業好像還不錯
爸爸和朋友合資開紡織廠
他太相信朋友 卻遭朋友背信
一夜之間 所有心血化為烏有
一切從零開始
當時 什麼都沒有的爸爸 開始以拉三輪車為業
三輪車? 和現在的計程車一樣
就是把客人載到他要去的地方
不過是用勞力 不是汽油
每天穿梭在台北的大街小巷 賺取微薄的收入
因緣際會 爸爸有了一個較穩定的工作
到當時的宜蘭酒廠當廚師
也經人介紹認識了媽媽
當時爸爸三十六七歲 媽媽才十五六歲
我曾問媽媽 為什麼嫁給一個年齡差那麼多的爸爸
媽媽說 爸爸那時很帥 又有穩定的工作
出去約會幾次 覺得爸爸為人正直老實
父母做主 就嫁了
而且當時 老夫少妻 並不會太奇怪
婚後 沒多久 因為南部酒廠有缺
爸媽就舉家搬到南部 我就是在南部出生的
之前聽爸媽說 生我時 是我們家最困苦的時候
剛到南部 人生地不熟 沒什麼積蓄
孩子倒是一個接一個來報到
爸媽省吃儉用 買了房子
生活漸漸有了改善
爸爸沒有不良嗜好
只是抽點菸 喝點酒 偶爾買買愛國獎券
爸爸工作忙 回家也很少跟孩子親近
爸爸外表嚴肅 幾個孩子 也很少真正的走進爸爸的內心世界
但我們都知道爸爸是關心我們 愛護我們的 只是他不善表達
一直到我們都長大了 一個個離家 工作的工作 讀書的讀書
爸爸更孤單了 這時幾個孩子都沒發現爸爸是如此孤單
爸爸病了 以為就是老人家會有的心臟疾病 按時吃藥就可以控制
醫生說要戒菸戒酒 爸爸不聽 說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我們做女兒的嘴巴上關心他 要他保重身體
其實還是各忙各的 難得回家聚聚
一天父親走了 快得沒給我們任何機會懺悔
快得沒人來得及在父親闔上眼之前說些什麼.........................
我在抽屜的最底層 看到散落無數的老照片 邊整理 邊掉淚
除了照片 還看到一份泛黃破損的紡織廠的資產表
不明白爸爸為何保留這份什麼都沒有的資產明細表
是否在內心深處仍無忘懷那段辛酸的過往
爸爸離開十幾年了 我只在夢裡見過爸爸一次
記得 我是哭著醒來
夢境裡 我一直追著爸爸 一直追
我想說些什麼嗎 爸爸肯聽我說嗎
我想懺悔嗎 爸爸會原諒我嗎
為什麼要到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
為什麼要等到爸爸不在了 才知道爸爸的付出就是愛
而我對爸爸說過"我愛你"嗎 說過嗎
"樹欲靜而風不止 子欲養而親不待"
這樣的懊悔 經歷才會明白
這樣的傷痛 一輩子也看不開
這樣的懲罰 會日夜啃蝕我的心
直到那天 我和爸爸見面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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